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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时间: 2022-07-15

煤矿小学是对口小学,林格插班进了四年级。

这座封闭的小城市从未有过外来人口,突然来了一个白白净净说着软糯南方普通话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引起了全班的好奇。

林格涨红了脸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默默地掏出书本,一言不发。

同桌是个比同龄人都要高壮的男孩子,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格:“喂,你见过雪吗?”

林格点点头,又摇摇头。

男孩子笑起来:“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呀?”

林格蚊子般的声音小声说:“有时候会下,但是很小,到地上就没有了。”

男孩子“哦”了声,又问:“那你们那边有人会滑冰吗?”

林格想起那天沿途看到滑冰玩雪的人,知道他指的是踩在冰刀上的滑真冰,而不是滑旱冰,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男孩子又大声笑起来,笑得直拍桌子。

前面的两个男生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他们:“说啥好玩的呢?”

“他们南方人没见过雪,也没人会滑冰,笑死我了!”

仿佛真的很好笑一样,大家都笑了起来。

林格窘迫得抬不起头,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三个男生没想到林格会哭,俱是一愣。

“喂,你哭啥啊,你们南方人是水做的呀?”同桌的男生先反应过来。

前排的两个男生撇清关系一样,赶紧转过身去。

林格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翻开书本,开始做作业。两个省的教材完全不一样,学习进度也差很多,她得赶紧补上来。学习是她唯一离开这里的出路,等她考上大学,她就能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同桌看了她半天,见她一直埋头认真地写作业,觉得很无聊,便趴在桌子上拿出漫画书开始看。

直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同桌男生才说:“我叫方超,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林格只是抿着唇,没吭声,笔头都没停一下。等上午的作业全部写完,她才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自从她来了之后,做菜、扫地、洗碗这些家务事,就都落在了她的肩上。如果不在学校抓紧完成作业,回家就更不可能了,她的小房间连张桌子都没有。

林格背着书包下楼,远远就看见很多学生在操场上玩雪,做冰上游戏,还有滑冰。

她已经看过课程表,知道在这里滑冰是要记入体育成绩的。

这边的学校好像很重视这项运动,这所学校也是本市几个滑冰特色学校之一,操场上就有一块冰场。

看着冰道上一点点年纪的小孩子都滑得飞快,林格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她不知道轮滑和冰刀差别大不大,站在冰刀上她会不会摔倒。

“林格!”

正想着,突听一个声音叫她的名字。她刚回过神来,就看见一道深蓝色的影子迎面冲了过来。

她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再抬眼,撞上方超戏谑带笑的眼睛。

他脚下穿着冰刀鞋,神情看起来非常轻松。

“想学吗?”

林格目光闪动两下,摇摇头。

“可是你不学就毕不了业。”方超笑嘻嘻地说。

林格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脚上的鞋子:“这个……贵吗?”

“还行吧。”方超看看脚上的鞋,“这是我爸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哦。”林格攥紧了书包带子,“我……我回家吃饭了。”

“你想学吗?”方超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你如果真想学,我可以让我爸爸借你一双冰鞋。”

林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爸爸是卖冰鞋的吗?”

方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林格被他笑得很窘迫,涨红了脸,扭头就想走。

方超连忙收住笑,伸手抓住她的校服解释道:“我爸爸是滑冰教练,不是卖鞋的。”

林格甩开了他的手,目光再次回到他的脸上,有点犹豫。

“要学吗?我可以教你呀。”方超说着,炫技般地原地转了个圈。

林格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方超,停了几秒才说:“我不要你爸爸送我冰鞋,我可以找他买,只要便宜点卖给我就行。”

“那好呀。”方超一下子高兴起来,“下午放学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我爸的学校。”

林格点点头。

任何对考试有用的,她都会努力尝试。她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晚回了一会儿,奶奶一见到她就开始骂。林格只当没听见,闷着头准备做饭。

把饭菜盛好给奶奶送到店里后,她才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挪开床,从墙缝里掏出一个小砖头,再从里面拿出一个钱包。

这是妈妈临终前偷偷塞给她的。

里面的钱不多,却是妈妈为她留下的所有财富。林格知道她必须省着点花,她得靠这些钱长大。

数了五张一百元,她小心翼翼地把钱包再塞回墙缝,把床恢复原位。这个地方是那天陪爸爸干活的时候发现的,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等洗完锅碗瓢盆,把厨房全部收拾好之后,她才鼓起勇气站到老太太面前说:“奶奶,今天放学后老师要补课,我得晚点回来。”

老太太抠着牙缝里的肉,瞥她:“好好的补什么课?小小年纪说谎呢?”

林格咬着唇:“没有说谎。”

“没说谎?”老太太斜着眼把抠出的肉弹了出去,擦了擦手,“这年头不交补课费哪个老师肯给你补课?你当我老糊涂了呢?”

林格愣住。

老太太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林格的马尾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用了十足的力道:“和你那丧良心的娘一样,就知道骗人!叫你骗人!撒谎精!没一个好东西!”她每说一句,就扇林格一巴掌。她说了四句,林格的脸反反复复被扇了四巴掌。

林格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到了后面两巴掌已经没了知觉。

老太太打完了,还不解气,把人用力一搡,嫌恶地“呸”了一口。

林格头昏脑涨站立不稳,踉跄了两步后扑倒在地,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匍匐了半晌。

“叫你撒谎!”老太太没想到林格这么不经打,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咒骂,“你就装吧!和你那丧良心的娘一样,就爱装死!”

林格听了这话,就知道奶奶以前肯定也没少这样殴打妈妈。

强烈的恨意从心底涌起,她悄悄攥起了拳头。

老太太继续坐在收银台后织毛衣,完全不理会趴在地上的林格。

直到小卖部的门帘掀起,有人走了进来,叫了一嗓子:“哟,这是咋了?”

老太太抬起眼马上笑眯眯地回:“没啥,孩子撒谎,刚教训了一下,就躺地上撒泼呢。”

“那赶紧拉起来呀,地上凉。”女人走过来想拉林格起来。

老太太起身越过林格,拦住了她:“没事,让她反省一下。刚来,不立规矩可不行。”

她既然这样说了,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这倒是。我来拿一瓶酱油。”

“您自己挑。”老太太热情地说。

买东西的人前脚刚走,老太太后脚就踢上了林格的后背,像是在踢麻袋:“不中用的东西,别装死丢人,快起来!”

眩晕感渐渐过去,林格被她这么一踢,后腰钻心地疼。她强撑着爬了起来,咬着牙去了后院。

回房摸出自己的小镜子,才发现嘴角出血,脸肿得厉害,满脸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她咬咬唇,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好点了,才起身去院子里抠了一块冰,用毛巾包着,在脸上来回滚。

小花猫在她脚下懒洋洋地蹭着,半眯着眼,不问世事,只要吃饱了就一脸满足。

林格看着它的样子,不知怎的,越发觉得难过。

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豆大的泪珠砸在腿上。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感到这么恐惧、害怕、绝望。

她已经很努力了,每天都很乖,每天都在卖力干活,可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家依旧容不下她,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加。

她无法想象以后漫长的日子该怎么过,眼前一片黑暗,毫无希望。

她甚至开始有些埋怨妈妈。妈妈一定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非要把她送到这里来?

她想不明白。

林格最后还是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只是脸上的伤痕实在太“壮观”,她挣扎了许久还是没勇气去上学,便决定去附近的小公园消磨一下时间。

到了冬季,公园里的人工湖就变成了一块天然冰场,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滑冰。

她找到一个石凳,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挡风口罩戴上,再宝贝般地拿出一双轮滑鞋。她突然想试试轮滑到底能不能在冰上立得住脚。

她从小就喜欢滑轮滑。妈妈本想给她报个轮滑班,无奈一年近万的费用实在太贵,林格便也懂事地不再提起。妈妈自然是最懂女儿的,很快她收到了一套轮滑装备。

林格没有上过正规的培训班,仅仅靠着在公园模仿别人滑,很快就已经飞驰自如。

六年过去,脚上的轮子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开心不开心,滑上一滑,就什么都能忘了。

轮滑当然无法在冰上立足。林格尝试几次失败之后,便转战到湖边平坦的石板路上。

滑行带来的速度感让她觉得舒服。她非常享受这种飞起来的感觉。

绕着人工湖不知道滑了多少圈,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不远不近地跟了个人。

她扭头去看那个穿着初中生校服的男孩,咬了咬唇,脚下一拐,向反方向滑去。

谁知那男孩仿佛打定主意要和她比赛一样,不管她拐到哪里,他都一直跟着,速度不快不慢,意图非常明显。

林格脚下灵活一动,来了个急刹车。

没想到那个男孩也轻轻松松地停了下来,冰刀铲起一堆冰碴,零星的碎冰飞溅了林格一腿。

林格后退了一步,弯腰拍拍腿上的冰碴,很不高兴地瞪着对面的人。

男孩站直了,摘掉头盔,潇洒利落地整理了一下短发,无视她的愤怒,冲她爽朗一笑。

她这才发现男孩高出她一大截,而且长相很好看,五官精致得就像超市海报上的偶像明星。但和奶油明星不同的是,他整个人因为运动的关系显得格外挺拔英气,仿佛周身都带着阳光。

然而这又怎样?还不一样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林格冷冷质问。

男孩一听她开口,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不是本地人呀?”

林格垂下了眼,没回话,脚下一动,缓慢地向前滑行。

男孩又跟上,挺好奇地看着她脚下的轮滑:“你南方来的吗?刚刚我还在想谁大冬天的还穿旱冰鞋呢。”

林格依旧不想回话。她讨厌被这里所有人当作异类的感觉。

“不过你滑得不错呀,是被体校教练从南方挖过来的苗子吗?”

他的问题还真是多。林格忍无可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男孩更好奇了:“不可能呀,滑成这样不被发现不应该呀。你还是小学生吧?”

林格又不吭声了。比起被当作异类,她更讨厌她现在的年纪——一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逆来顺受被人欺负的年纪。

“你一小学生为什么不上课呢?逃课呢?”男孩看了眼不远处她的小书包,笑出了声。

林格皱了皱眉,决定不再理他,脚下突然加速,朝自己的书包滑去。

男孩轻松跟上,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脚下不停地加速,就算到了书包边上,也并没有减速,轻巧一弯腰便钩起地上的书包,动作帅气流畅到让人眼前一亮。

男孩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小妹妹,我们比试一下怎么样?”

林格发现,真比试起来,这个男孩的速度显然比自己快多了,而且是在他明显保留实力的前提下。

轮滑对抗冰刀,石板路对抗冰面,小学生对抗初中生,女孩对抗男孩,这种比赛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林格只不过是想摆脱他罢了。

可他似乎对缠着她这件事格外执着。

林格无奈,只好再次停下来瞪着他:“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男孩笑得很灿烂:“我觉得你特别棒。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技术这么好的女孩子了。”

林格愣了愣。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的夸奖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男孩又问。

林格没回答他,而是警觉地先反过来问他:“你呢?”

男孩很大方地回答:“我是市一中的。我叫聂迟,迟到的迟。可是我最近觉得如果练滑冰的话,这个名字就不太好,还是飞驰的驰比较好,你觉得呢?”

林格被他说相声一样飞快的语速逗得有点想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些。她发现这个男孩挺有意思的。

“你呢?”聂迟发现她眼里的戒备少了些,便趁热打铁又问。

“我叫林格,煤矿小学四年级。”

她声音本来就轻,又戴着大口罩,正巧说话时刮过一股逆风,枯枝哗啦啦一阵响,聂迟有点没听清,便凑近了点:“叫什么?”

林格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聂迟却在她说话的时候突然调皮地把手一伸,飞快地扯下了她的口罩。

林格连忙伸手去遮,却已经晚了。

聂迟震惊地看着她惨烈的一张小脸,愣了一下:“你被人打了?”

林格咬了咬唇,低下头立刻红了眼圈。太难堪了。

“谁打的你?同学吗?”煤矿小学很一般,除了体育之外,别的都拿不出手,聂迟觉得一个新来的转学生被欺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格摇了摇头,用了蛮力把口罩抢过来又戴上,脚下一动,头也不回地想要逃走。

聂迟当然不会轻易放她走。奈何他穿着冰鞋,离不开冰面,林格要是真想走简直太容易了,所以当机立断,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下午既然也没事,不如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林格没好气地扭头看他,想劈头盖脸骂他几句多管闲事。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又没什么坏心,她有什么资格把脾气胡乱发在别人身上?

再说,这个陌生的小城,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顿了几秒,她冷静下来:“现在不正是下午课的时候吗?你为什么也逃课?”

聂迟得意笑笑:“我和你才不一样呢,我是为了‘未来之星’被老师特批出来的。”

“‘未来之星’是什么?”林格好奇。

“就是选拔短道速滑苗子的比赛。表现好的可以被选到省里。”

林格愣了愣:“省里?去省里干什么?”

“走职业道路呀,”聂迟耐心解释,“去省体校冰雪分校继续练。那里有专业教练,能参加专业比赛,省字号的,国字号的,甚至国际比赛。”

林格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国际比赛?奥运会吗?

她反应慢了半拍:“怪不得呢,原来你是专业的。”

这回轮到聂迟吃惊了:“你没正式练过吗?”

林格摇摇头。

聂迟笑开了,激动地一拍手:“自己都能练成这样,厉害了!”

林格低下头,原地转了个圈,没说话。

当年她的轮滑天赋被附近轮滑俱乐部的教练看中,想要带她接受正规训练,参加专业比赛,却被妈妈以耽误学习为由拒绝了。在妈妈的观念里,这就是个好玩的事情,分什么专业不专业,还比什么赛?

当初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被聂迟一提,她突然心念动了动。

滑冰和轮滑不同,是正规的奥运项目,不是自费的,正式选手都是国家花钱培养的。这种项目运动黄金期比一般项目早,十三四岁就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运动员并不在少数。年少成名,为国争光,想起来就让人羡慕。

要是她也有这种机会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很快离开这里了。

可惜这种好事轮不到她。她已经十岁了,连冰刀都没见过呢。

“要不要跟我去呀?”聂迟见她半天不说话,追问道,“你天赋好,教练肯定特别喜欢。”

林格猛地抬起头:“我?”

“是呀。”聂迟笑得很笃定。

“可是我这是轮滑啊……”林格看看脚下的鞋,不太自信。

“轮滑和速滑道理差不多,适应了就可以了。”聂迟摆出小大人的样子,看起来很老练,“我们也是夏季练轮滑,冬季练冰刀呢。”

林格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阵,最后很不确定地抬眼再去看聂迟:“你真觉得我可以练滑冰?”

聂迟打了个响指:“太可以了!”

“可我都十岁了。”

“奥运冠军杨蒙也是十岁开始练的,她以前还是练乒乓球的呢!”

“……”林格惊得张了张嘴。真不可思议。

“走吧,”聂迟伸手抢过她的书包,“反正也没事,与其在这里吹风,不如去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