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瞄了瞄她怀里的小提琴,又有点恼怒起来。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奕童要参加小提琴预选赛的日子,她妈妈天天在山庄里嚷嚷,说这次的音乐大赛,同时也是维也纳提琴大师卡普西斯的选秀赛。
林家可以轻易将奕童送到音乐之都攻读,然而想要投靠到世界级名师的门下,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如果她能在比赛中入选,那么她就将离开林家,飞到海角天涯的维也纳去了吗?
向思哲的心情无端地阴郁起来,他撇了撇嘴,故意嘲笑她:
“你琴拉得这么难听,像一千只鸭子在叫,去了也没用,只会让那些大师们嘲笑。”
他损她的话,她已经听了好几年,再也没有新鲜感。
她扬起了脸,淡淡地说:
“你还有没有更好的比喻?我洗耳恭听。”
“那一万只青蛙呱呱叫如何?”向思哲恶意地挑眉说道。
“你真是幼稚!无聊透顶!我懒得理你!”
闻言,奕童恼怒地推他,右手按到了他赤裸的胸膛上,像触到电般,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刚刚平复的脸蛋又变得绯红。
向思哲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感觉自己像个小恶霸。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宁愿惹她生气,也不愿意她老是用一副冷冰冰、眼高于顶的神情对他。
而方才,她凉凉的小手碰到他的胸,像是撩起了一把火似的,让他胸口一热。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掌,不让她缩回去。
“童童。”这一刻,向思哲突然想跟她讲和。
他们已经冷战好久一段时间,久到他都忘了他们上次在一起谈天说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在内心深处,承认自己经常故意逗她生气,承认她夜夜在房间里练琴,好听的小提琴声,经常伴着他入眠。
如果她真的飞到遥远的维也纳去,那么他希望他能笑着看她离开,而不要两人一直心存隔阂。
白皙的小手握在他的手掌内,柔软的程度叫他的心忽然间怦怦乱跳起来。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如黑水晶似的眼眸,突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奕童抽回了手,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股奇怪的火焰,叫她的心也怦怦乱跳起来。
晕红一直蔓延到她的耳边,有股暧昧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
“童童!”
突然,一声尖得有点刺耳的女声在楼梯间响起,瞬间将暧昧的气氛敲得粉碎。
吴月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楼梯间,看着他们的眼神又是紧张又是戒备,当她的视线落到向思哲的裸身上时,戒备的神情立刻又增了几分。
“妈。”奕童有些尴尬地走到了她身旁。
“快下来吃早餐,你……你们上学要迟到了。”吴月馨看着向思哲,有点艰难地说出一句。
向思哲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便转身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刚才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吴月馨等向思哲进了房间,小声地问奕童。
“没有啦。”奕童匆匆地摇了摇头,便立刻走下了楼。
吴月馨望着女儿通红的脸,心中的狐疑更甚。
“阿哲,到我家去烤肉?”放学后,朋友喊住了正要跨上机车,准备离校的向思哲。
“不了,我还有事。”向思哲甩了甩手,骑上自己在车行里拼装的机车,马力十足地冲出了校门。
向思哲是这个贵族学校里的异数。向思哲和奕童读的是同一间学校,奕童和她的富家同学们,都有自家专车接送,家世平凡一点的同学,也会乘坐校车。
但就只有向思哲,总是骑着他那辆马力十足的机车,风驰电掣地来来去去。
他的行为怪异,偏偏又长得那么高大俊朗,所以所到之处,总是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向思哲却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行我素惯了。
“你说阿哲天天这么早放学,都跑去哪里玩了呢?总不会是回家当乖小孩吧?”朋友望着他飞驶而去的背影,疑惑地问。
大家都摇头耸肩。
事实上,根本没人知道。
其实,向思哲这两年来,每天放学都会到永胜证券行打工。
证券行所有人都喜欢他,叫他“小金童”,因为他年纪虽小,但在看股票这方面却有着敏锐的目光,几乎每支他说升的股票就升,他说跌就跌。
而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在注意着一支股票的走势。
望着那红红绿绿的图线,阿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阿哲,有什么好推荐的?我最近衰到家了,买什么跌什么!”
证券行的老客人金耀叔拍拍阿哲的肩头,他最近炒股损失惨重,连带地脸上气色也十分不好。
阿哲紧盯着计算机屏幕上闪烁的曲线,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般——
“买它!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抢!我有预感,这支股票是千载难逢的大黑马!”
金耀叔半信半疑,也随着他一同看着计算机。
“它看上去走势平平啊!阿哲,你从哪里看出来啊?阿哲?阿哲?”
向思哲对金耀叔的话充耳不闻,一种想要豪赌的兴奋与冲动,逐渐将他的血液燃烧得滚烫!
他突然迈开了长腿,奔向了停放在门外的机车,不理会金耀叔在身后的叫唤,向着山庄的方向冲去。
林老爷子喜欢钓鱼,特地叫人在山庄后挖了一个大池塘,撒下鱼苗,空余时常常独坐池塘边垂钓,颇为悠然自得。
向思哲回到山庄,便直向池塘奔去。
他知道爷爷这个时候肯定在池塘边,他迈开长腿跑过去,心里头兴奋莫名。
然而,当他真的看到林老爷子的背影时,又迟疑起来。
“爷爷。”他来到他身后,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不晓得该怎么向他开口。
“噢,阿哲啊,放学了吗?坐到我身边来。”林老爷子拍拍身旁的空位,笑呵呵地说。
在林家,向思哲不常和林氏夫妇碰面,他自己也不怎么主动理会他们。
而他跟奕童之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暧昧。
在这个山庄里,他就只有跟林老爷子一直都很亲近。
林老爷子年轻时为人刚强严厉,近年年纪老了,性情虽然有点儿软化,但依然极具威严,山庄里大部分人都不敢太过接近他,但是向思哲却难得的与他颇亲。
“你天天在这里坐着,都没钓到过一条鱼。”向思哲在林老爷子身边静待了一会儿,突然盯着平静的水面开口说。
“笨小孩,懂什么,我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我想让它们上钩,它们敢不乖乖上来?”林老爷子轻笑了起来。
他已经七十岁了,按医生的说法就是,已经到了七旬“高龄”,不能再做以前喜欢的剧烈运动,只能做些钓鱼种花之类,怡情养性的玩意儿了。
他望着投射在水面的金黄色余晖,突然心生感慨地说:
“阿哲啊,你今年十八了吧?记得你刚来山庄那时,身高只及我胸口,转眼就六年,你现在长得比我还高了。”
“爷爷你老了,只有老人才会想当年的。”向思哲笑了笑,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扔进池塘里。
“笨小孩,别吓跑我的鱼!”林老爷子大力拍了拍他背脊,又笑叹:“年轻就是好,想当年我和你爷爷像你这样大时,合伙做生意,可以连续十天八天不眠不休地干活,好不容易才打拚出今天的江山,你爷爷却早早走了……唉,我也真老了。”
“我爷爷是个怎样的人?”向思哲遥想着那从未见过面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