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敏锐地捕捉到我爸话里的信息，她急忙追问：「多多替柳木阳背了什么错？」
我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懊悔，他沉默片刻，拗不过妈妈的追问，最终说明了真相。
这也是我妈不爱我的真相。
原来柳木阳三岁时，不小心打碎了外婆留给我妈的一只白玉镯。
外婆生我妈时难产，她为了保住妈妈的命，甘愿舍弃了自己的命，因此妈妈从没有见过外婆。
那只白玉镯价值三十多万，是外婆留给我妈唯一的遗物，我妈格外珍视，没想到被柳木阳打碎了。
我爸担心我妈因这件事怨恨柳木阳，就对我妈说玉镯是我打碎的。
我爸重男轻女，对他来说，女儿只是个外人，儿子才是他的依靠，因此他会毫不犹豫地让我替柳木阳背黑锅。
当时爸妈的感情很好，我妈甚至没问我一句，就对我爸的话信以为真。
从那时候开始，我妈就恨上了我。
她怨我打碎了外婆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处处苛待我，不再给我半分疼爱。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只因我是女儿，我爸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为了他的宝贝儿子，眼睁睁看着我被我妈刁难责备。
他甚至帮着我妈一起苛待我，直到我被逼死。
我终于知道了爸妈不爱我的原因。
我以为我会难过，悲痛，怨恨，委屈。
或许已经对他们失望太多次，这一刻，我心里格外平静。
我的心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再也不会因他们泛起任何涟漪。
15
我妈知道真相后崩溃大哭，她狠狠打了我爸几拳，随后便哭着跑向墓园，跪在我的坟墓前忏悔。
她摩挲着墓碑上我的照片，泪水如雨珠一样簌簌落下。
她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多多，妈妈错了！是妈妈不好！」
「多多，是妈妈对不起你啊！你一向乖巧懂事，我当时应该向你求证的，是妈妈错怪你了！」
我平静地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妈妈，身体慢慢变得轻盈。
我知道我快要离开这里了。
我妈一直在墓地哭到天黑，才红着眼睛回到四处漏风的桥洞。
我爸看见我妈回来，板着脸斥责她：「你去哪里了？我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快要饿死了，你赶快给我弄吃的。」
他见我妈没有任何动作，又继续说道：「柳多多已经死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难道要因为她不管我的死活吗？」
我妈怨恨的目光如刀一样扫向我爸，她忽然冲过去，毫不犹豫地将我爸丢进了河里。
我听到我妈愤怒地大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多多才被我逼死的！她不该死，该死的人是你！」
她的动作太快，我爸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丢进了河里。
我爸大声呼喊救命，可这里人迹罕至，他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我妈静静看着我爸沉入河底，轻轻说了一句：「多多，爸爸妈妈害死了你，我们给你抵命！」
下一秒，她自己也跳了下去。
我下意识想拉住她，一双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一阵微风吹过，我妈似乎看见了我，她怔怔看着我的方向，不可置信地喊着我的名字。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一命换一命。
加害的人死了，被害的人也无法活过来。
被至亲之人刺进心上的刀最疼，我根本无法原谅。
我没有再看她，转身随风消散。
爸爸，妈妈，我反复确认了很久，才确定你们不爱我。
我也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不需要你们的爱。
如果有来世，我还想成为女儿。
也想有爱我的妈妈，宠我的爸爸。
每一个女孩子都值得被疼爱。
但是，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们。
16
爸妈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已经被水泡肿了。
柳木阳接到警察的电话来为他们收尸时，看着他们不断干呕。
柳木阳欠了一屁股赌债，手里没有一分钱，办葬礼的钱都是亲戚朋友凑的。
后来，柳木阳因还不起赌债，被砍掉了两根手指，那时他才幡然醒悟。
柳木阳最终戒了赌，老老实实进厂打工。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平庸，此后他一辈子庸碌，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只是，他只有他自己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