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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兄从军第1章

发表时间: 2022-09-08

咚咚咚。

有人轻轻扣着门板,茅屋里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瘦少年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来开门。

“请问,此地可有名唤钟毓的人?”

这个人长得极妙,鹤发童颜,细皮嫩肉的模样却又是个男儿身,掐着嗓子细吟吟的,倒比这村里头最美的春花姑娘还像个女子。

看着面前这个笑盈盈的人,少年莫名想起老爹说的阉人公公。

少年一双眸子生得极好看,眨了眨眼问到:“我就是钟毓,你有什么事?”

那人眯起眼睛“哦”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一身锦缎黑绸在阳光下显得富贵非凡。

“真没想到……九殿下居然有这般癖好。”

什么九殿下,什么癖好?

钟毓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一脸懵逼,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像看神经病一般瞧了他一眼:“你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被老爹知道省不得一顿臭骂。”

黑衣男子伸出一只女子般顺滑的手撑住木门,桀桀地笑了两声:“咱家有些口渴,想讨口水喝再走。”

钟毓后退一步,想赶紧打发他走:“你就在这儿等等。”

然而就在钟毓转身的一瞬间,一把短刀“噗嗤”一声直捅入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人把她逼进屋,顺手带上门,把阳光全部隔绝于门后。

他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然而眉眼间却带着藐视蝼蚁的冷意:“好久没做这般事情了,真是罪过,罪过。”

钟毓伸手堵不住血窟窿,讲不出话缓缓倒在地上。

她看见他闪着寒芒的细眼睛,伸手去抓他脚踝,被一脚踢开。

“果真是干粗活的人,力气竟这般大。”他伸手手去拍钟毓那张秀气清隽的脸,叹息道,“模样生得倒是好看,只可惜招惹了九殿下,要怪,只怪你命不好。”

这只手和方才那葇夷截然不同,只有一层烂皮包着,大大小小的黑斑附着在上边,分明就是一个耄耋老人的手。

钟毓张张口,血呼噜噜地往洞外冒,男人低头去分辨,忽而笑道:“你问九殿下是谁?也好,让你死明白点,下辈子绕着点走。”

“九殿下啊,就是你叫了好几年表哥的‘钟秦’呀。”

钟毓微微瞪眼,嘴巴微张似乎非常惊愕。

钟秦不是四年前战死在沙场上了么?怎么会……

男人站起身,看着一双大眼逐渐失去了生气,掸了掸华服,眼中满是漫不经心。

他似乎又嘀嘀咕咕了什么,然而钟毓已经听不到了。

黑衣男人最后撇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大步离开这个地方。

……

“阿蛮,阿蛮!”

耳边忽然响起粗粝的男声,炸得钟毓一下子蹦了起来,手中的镰刀直掉在金黄的麦田里。

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脸上,她像是即将渴死的鱼儿被放入水中,猛地吸上几口气,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站在田坎上的坡脚老者从没见过她这样,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毛病,拄着拐杖就急忙往这边蹦。

“你这娃儿刚刚还好好的,活路没做多少咋就成这样了?”钟老爹赶紧把她拉到树荫底下,藏在深深皱痕里的小眼上下打量着面前刚满十四岁的少年,“你可不能像你那满是毛病的哥哥那样,走几步就喘,这样子我们家怎么过活哟!”

钟毓缓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伸手摸上自己的喉咙,只触到一片光洁的皮肤。

钟老爹摇了摇她肩膀:“没得事就赶紧干活,听到没有?柴还没劈呢,你麻溜儿的!”

钟毓缓缓点头,看着秦老爹离去的背影,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逐渐包裹全身,直到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从茅屋中向她走来,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遍体的寒意。

钟秦并非她真正的表哥,她和钟秦都是被人贩子卖给钟老爹的,只是那两个人牙子关系好,两边的孩子也跟着哥哥姐姐的乱叫,她也便叫他表哥哥了。

钟毓为了能被卖出去一直女扮男装,而且天生力气就大,竟然完全没看出来她是个女儿身。两个人刚被卖到这里,老爹发觉小的这个更能干活,便更加喜欢她些。

老爹虽然对他们说不上好,但好歹给他们一口饭吃活命。

然而就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边疆蛮夷来犯,上头收税征兵,他们家没有钱便只能出人。

老爹身有残疾不能去,两个孩子里边总要选一个上战场。老爹自然舍不得能干活的人走,就把钟秦给报了上去。

钟秦这一去四年杳无音讯,人人都以为他死在了战场上,却没想到成了什么九殿下,还派人来杀她!

真是奇了个怪,怪了个奇。

钟毓寻思着自己也没得罪过他啊?难道是被老爹送去战场心怀怨恨,得势之后连她一起打击报复?

现在她再看她这病恹恹的表哥,钟秦模样生的顶顶好,长得跟神仙似的。自从他走后,钟毓就再也没见过张得和他一样标致的人。

他就算是一身布衣,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贵气,和他们这些乡下佬完全不同。

钟秦拿着一小缸水走到她身边,苍白得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阿蛮,喝口水歇歇吧。”

自从上一世被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一刀捅了之后,钟毓再看到他只有一股出自本能的畏惧。

“没,没事。”钟毓本来是想拒绝的,生怕水里边有些什么怪东西。但看到钟秦那双含笑的长眸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她砸了砸干涸的嘴皮,抱着大红缸子小口抿了起来。

钟毓睨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表哥,钟毓按捺不住悄声问:“表哥讨厌阿蛮么?”

钟秦不知道她为何这般问,噗嗤笑了出来:“阿蛮何出此言?若是没有你在其中周旋,我早就被钟老爹扔到大街上饿肚子去了。”

钟毓刚想反驳“你饿不到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钟秦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吧,不过也对,一般人谁会做这般白日梦。

她眨眨眼,把最后一口水闷完,正想用袖子擦擦嘴,一方洁白的手帕便从一旁递了过来。

上边绣得有芦苇,有鸳鸯,一眼就是女孩子家的东西。

钟毓捏着手帕转头看他:“这手帕哪儿来的?”

钟秦如善从流地回答道:“隔壁春花姑娘送的。”

春花姑娘是他们村的村花,能收到她亲手做的东西那绝对是全村男人的梦想。

不过这里边似乎不包括她表哥。

钟毓想了想,还是把帕子给他塞了回去,自己胡乱摸了摸嘴:“人家姑娘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糟蹋。”

“你用就不算糟蹋啊,反正我又不喜欢,给阿蛮也无妨。”

钟毓看着面前的少年笑得舒朗,眼睛里有星星似的,瞧着她就闪呀闪呀的,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脸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钟毓拿起镰刀站起身,看着一片金黄的麦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给我没几天就成水帕了,还是你自己留着。”

少年在她背后轻轻笑起来,声音清越十分好听:“好好,等以后我有钱了,给阿蛮买好多东西给你糟蹋。”

钟毓当做耳旁风。敷衍道:“是是,你还是自己多买点药治病吧。”

等你有钱不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钟毓心中吐槽,赶紧离开此地。

等到傍晚,家家屋上炊烟,钟家小茅屋里也飘来阵阵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