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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情雪第5章

发表时间: 2022-09-07

我眉心一跳:「这是何物?」

「景珩为人阴狠毒辣,他那般折磨你,我身为你的嫡母,亦是不忍心。」

嫡母开口道,「你找机会,将此物下入他的饮食之中,待事成之后,自会有人将你接回唐府,荣华一世。」

有人?

我轻勾唇角,掩住声音里的嘲弄:「嫡姐莫非要出嫁了?」

「自然。」嫡母面上闪过一丝得色,「长宁侯府的世子已经派人上门提亲,如今她并非你的嫡姐,而是自小养在庄子上的、你的庶妹,唐凝玉。」

凝玉。

听风弄月,如珠似宝。

她的名字里有美好祝愿,有盛开风月,即便与我交换了身份,依旧能轻而易举得到我永不可及的一切。

我恍神间,沉默了片刻。

嫡母以为我是不情愿,立刻换了神情:

「若你耽搁了凝玉的好姻缘,你小娘留在府中的那点子东西,也不必再留了,一把火烧了倒干净!」

我抬眼看她:「母亲是在威胁我?」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唐小二,你贱命一条,若是事情成了,莫说是你小娘的东西,便是要还她清白都可以。可若是不成……」

「你以为,你冒名顶替的事情被发现后,摄政王能留你活到明日?」

嫡母先一步离开了,房间里只余我和唐听月。

她仍然坐在那里,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看上去娴静从容。

只见她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妹妹,这就是你的命。」

「即便如今替了我的身份,你也不可能真的成为我。」

我离开唐家时,到底带上了那只玉瓶。

回程的马车里,我握着玉瓶,凝神细思:景珩虽权倾朝野,却也得罪了不少人,在朝中四面树敌。

这如今要迎娶唐凝玉的长宁侯,便是其中一位。

当今皇上的亲兄弟,七王爷的母族,便出自长宁侯一脉。

那么,要给景珩下毒一事,究竟是出自长宁侯的授意,还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

回去后,天色已暗,景珩竟然还在等我用晚膳。

许是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夫人怎么了?岳母的病情莫非很严重?」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如果真是她病重那倒好了。

我高低得整瓶酒来庆祝。

景珩命一旁的琇儿取来纸笔,我犹豫片刻,还是提笔写字:

「我出阁后,爹娘将原本养在庄子上的庶妹接回府中,悉心教养,取名唐凝玉。我只是……只是……」

踟蹰不知如何继续时,景珩忽然伸手,拂过我鬓边凌乱的碎发,声音轻得像是落在我心上的珠玉:「夫人可曾起过什么小字?」

我摇头。

「不如我为夫人想个小字如何?」他提笔落字,「夫人言笑晏晏之时,动人心神,不如小字就叫晏晏如何?」

我猛地抬眼,怔怔望向他。

这一刻,景珩近在咫尺的脸,与我记忆中小娘柔和的笑,竟奇异地重叠起来。

那时候我还小,她抱着我读书识字,学到《氓》时,便抚摸着我的发顶,柔声道:

「晏晏,你瞧,这就是你的小名。」

「言笑晏晏,取和悦之意。只是……我却不希望你太过和悦恭顺,总归是不好的。」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转眼,她没了气息的冰冷尸体就横陈于我面前,盛怒的父亲提着鞭子走过来,被嫡母劝住:

「不管怎么说,小二毕竟是唐家的女儿……」

「她小娘做出这般恬不知耻的事情来,她到底是不是我唐家的女儿都不好说!」

他厌恶地瞪我一眼,「以后当个粗使丫头养着就是了,唐家只有听月一个女儿。」

「晏晏。」景珩带着叹息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地抬手擦了眼泪。

他伸手,揽了我入怀,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

「你已出阁,你爹娘的心思自然落在旁人身上。如今你是我妻,有何心愿,大可说与我听。」

我有何心愿。

我想要的,是我小娘能活过来。

我还想要唐家人的命。

可这些,是通通说不得的。

唯恐被发现,唐凝玉给我的那瓶毒药,被我小心妥帖地贴身藏好。

然而不等我下手,景珩竟然先一步出事了。

那天傍晚,他办差回来,与我一同用晚膳。

一碗鲈鱼莼菜羹刚用了一半,景珩忽然脸色一白,偏过头去,吐出一口血来。

无限凉意奔涌而上,我豁然站起身,死死盯着他,心向无底深渊下沉而去。

景珩撑着桌面,缓缓抬起眼看向我。

昏黄烛火下,他的长发披散在肩,衬得一张玉白脸越发不见血色,可唇边凝着的血迹,又是万分刺目的猩红。

「夫人。」他虚弱着嗓音喊我,「来扶一扶我,我快要站不稳了。」

我强迫自己忽略听到这句话时心底一闪而过的痛意,伸手扶住他,张了张嘴想叫琇儿,却终究没发出声音来。

好在琇儿机灵,进来盛汤时及时发现了这一幕。

景珩身中鸩毒,毒性极烈,所幸他喝下去的不太多,倒不至于危及性命。

而他身边的心腹带人搜查时,竟从我的首饰匣子里找出了那只白玉瓶。

打开来,里面装的正是鸩毒。

名为阿然的侍卫看着我,满脸杀气,似乎下一瞬就要拔出剑来给我个痛快:

「王爷对王妃不曾有半分薄待,王妃又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此时此刻,我真是恨极了自己这个哑巴的人设。

连为自己狡辩几句都做不到。

见我说不出来,阿然一挥手:「先将人带走,关入地牢,等王爷醒来后再发落。」

他身后的人就要过来拽我时,身后的床铺上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不必。」

原本在昏迷中的景珩不知何时醒了,脸色仍是苍白的,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却亮如星海。

「晏晏,来。」

我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景珩身边,贴着他身边坐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不是我。」

他掩唇低咳两声,含笑而虚弱地道:「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

「可是王爷,属下在王妃首饰匣中搜到了……」

阿然忍不住着急道,还举起了那只白玉瓶,试图作为我的罪证。

「不会是晏晏,她心心念念都是我,又哪里舍得下毒?想必这玉瓶亦是有人构陷。」

景珩淡淡道,「此事就交由你去查明。」

阿然瞪了我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领命道:「……是。」

等屋中下人都退去,房门合拢,我望着景珩烛火跳动下苍白的脸,正对上他凝视我的目光。

「晏晏,我如今没有力气抱你了。」

他轻轻地说,「你别怕,我从未怀疑过你。」

我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直到他倦怠阖上眼睛。

许是大夫开的药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毒性尚未散去的后遗症吧。

不是不感激的。

在阿然就要拽我去地牢,而景珩出声制止,毫不犹豫地说他相信不是我时。

他深沉而温柔的眼神落在我脸上,几乎让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至深,又信我至深。

可怎么会这么巧。

他是手段狠毒、思虑周全、万分小心的景珩,怎么会这么轻易地中了毒?

除非……

我满心纠结地在景珩床边守了一整夜,直到他第二天早上醒来。

望着我欲言又止的眼神,他低咳了两声,低声道:「夫人可是有话要说与我听?」

我点点头,取来纸笔,当着他的面写给他看:

「昨日那般紧要的关头,夫君却如此信任我,我心中感动非常,自觉无以为报……」

景珩忽然笑起来。

「那就等我痊愈吧。」

他眯了眯眼睛,唇角弯起,衬得颊侧那颗痣愈发漂亮,「夫人,总有你报答的时候。」

6

景珩说到做到,等毒散去后,果然令我好好报答了他一番。

这期间,唐府又派了人过来,说是嫡母思女心切,很想见我,都被景珩用我身子不适推了回去。

我心知肚明,他们是来问下毒的进度的。

可惜毒药瓶子都被阿然当作罪证收缴了,我还能下个锤子的毒。

白日里,景珩外出办事时,我在府中乱逛,一个不留神,逛到了小厨房。

满室清甜的桂花香气,我嗅了两下,便有个机灵的小丫鬟捡了一碟递过来:

「新出炉的桂花蜜糖糕,王妃尝尝奴婢的手艺吧。」

见我喜欢,小丫鬟直接给我把一整笼端了过来,还自己用隔布垫着,跟在我身后:

「烫,奴婢送去王妃房中吧。」

谁料,刚跨进院门,琇儿便急慌慌迎了上来:「王妃去了哪里?」

我神情一敛,垂眸望着她。

琇儿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顿了顿,低声道:

「府中王妃尽可去得,只是……无事,还请王妃不要靠近王爷书房,那里自有重兵把守,那些人不近人情,只怕会伤了王妃。」

书房?

我挑了挑眉,率先走进屋中,写字给她:

「我不过是饿了,去了趟小厨房找些吃的,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奴婢只是担忧王妃。」

我不再理会她,转而写字问身后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王妃,奴婢小宛。」

我有些意外:「你会识字?」

「奴婢的父亲是秀才,入府前曾教奴婢识过一些字。」

琇儿抓了把银瓜子给她:「好了,你回去做自己的事吧,这是王妃赏你的。」

那日之后,我开始经常去小厨房寻小宛。

她厨艺十分出色,会做许多点心,还会炖软烂的肘子给我吃。

性子也极好,混熟了之后,总会絮絮叨叨地对我说上许多话。

大约是我整日去小厨房找小宛,一待就是半日,连景珩也知道了此事。

夜里风停雨歇,他拂去我额头汗水,忽然道:

「听闻晏晏近日与小厨房一个丫鬟走得很近,怎么,她很讨晏晏欢心吗?」

我强撑着酸软的手臂,写字问他:「夫君莫非连丫鬟的醋都要吃?」

他扫了一眼,忽然将脸埋在我肩头,低笑了两声:

「晏晏既然知道我醋劲大,怎么还不避着点?」

我:「……」

我只是调侃啊!他怎么能如此爽快地就承认了??

片刻后,景珩敛了笑,抬手,指尖轻轻抚过我眼睛:

「夫人,我的心小得很,如今只装得下你一人。可……倘若夫人总是看旁人,我可是会伤心的。」

他的嗓音里尚且带着几分欲色将退的倦懒,然而说到最后,却凭空多出几分破开迷雾的锋凛。

若非我及时想起自己如今顶替的是谁的身份,几乎要将他演出的占有欲当了真。

唉。

我在心中哀叹。

你若真的如此恨唐听月,不若直接派人杀了她,一刀给个痛快。

如今这样,折磨的可是我啊。

天蒙蒙亮时,景珩终于肯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此后数日,我都累得很,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小厨房寻小宛。

直至那天傍晚。

我想吃一碗蟹籽馄饨,搁下书本便自顾自去小厨房寻小宛。

然而路过景珩书房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又尖利的哭声。

我步履一顿,调转了方向,却在门口被两个佩剑的护卫拦了下来。

他们板着脸道:「王爷正在处理要事,王妃请回,切莫伤到您。」

我只当没听到,提着裙摆自顾自往里走,迎面便撞上了琇儿。

她喏喏叫了一声:「王妃。」

却不敢再往下说。

因为再往前五步,夜幕低垂下,那陈卧于青石地面上、再无生机的单薄身影,正是小宛。

而站在她面前的石阶之上,提着浸血长剑,眉目间染着清浅笑意、眼中却一片森寒的——

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