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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熊孩子

发表时间: 2022-07-15

 蒲松雨吃下了第一口馄饨,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吃第二口,奈何这种刚出锅的带汤的食物很容易烫着小孩,温婉容照顾她很是小心,舀了一个要吹吹好一会儿,吹得蒲松雨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伸手就去抢勺子。

“小心烫。”温婉容吓了一跳,还好勺子里的那一个已经凉了,便由她去了。

饿狠了的公主殿下没什么形象地吃完了勺子里那个,又去舀碗里的,温婉容可不敢再纵着她,赶紧把碗端开,对她说:“宝宝,我喂你吃,你会烫着自己的。”

蒲松雨活了三百岁,从来没有人敢抢她的食物,尤其没人在她饿肚子的时候不给她食物吃,对于温婉容的行径十分愤怒,目光一利就要斥责她。

蒲澄峰端着两碗盛好的馄饨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眉心微微皱起,问道:“妈,这小孩是谁家的?”

温婉容动作顿了顿,蒲松雨趁她发呆就去抢她手里的碗,却差点把满满一碗滚烫的汤打翻了,好在温婉容护得及时,不过从碗沿泼出来的一点汤还是把温婉容的手指给烫着了。

“嘶。”温婉容赶紧把碗放到一边,对着手指吹了吹。

蒲澄峰见母亲的手指都烫红了,心中恼怒,狠狠瞪向蒲松雨,“你妈没教你规矩吗?”他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沉着脸的时候,其他小孩压根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然而蒲松雨不是普通小孩,她挑了挑小小的眉,冷哼一声,说:“你管得着吗?”

蒲澄峰自己就是个年龄不大的大孩子,可没有让着熊孩子的心理,他见蒲松雨不听话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一巴掌又把她按回了椅子上。

男人的手是很大的,完全盖住三岁小娃娃的脑袋没问题,被宠坏的蒲松雨第一次被魔王陛下以外的人的武力压制,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因为被莫名丢到这个世界而压在心中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出来,对着他又踢又踹,仰着脖子就嚎了起来。

温婉容心慌地要去抱她,蒲澄峰却不让,还一边对她说:“妈,熊孩子不能惯着,你越惯她来劲。”

可温婉容哪里看得了孩子这么哭,尤其这个小孩还有可能是……她着急地劝道:“澄峰,她这么哭会哭坏身子的。”

蒲澄峰对母亲这种纵容行为十分不满,“妈!”

“吵什么吵!”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蒲彦军自己滑着轮椅来到客厅,他脸色阴沉,瞪着蒲澄峰嘲讽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害这个家害得还不够惨吗?!”

“彦军!!”温婉容大声喊出丈夫的名字,期望能打断他的话。然而事与愿违,蒲家父子俩的关系原本就像一根绷得死死的皮筋,力量稍稍有点不均衡,就会被绷断成两半,蒲彦军对儿子的讥讽如同火焰点着了炮仗,父子俩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火药味十足。

蒲澄峰这次倒是没有和父亲争执,悲哀又痛苦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往外走。

屋外飘泼大雨仍未停息,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和地面,温婉容忽然大声哭泣起来,跑过去一把抱住已经拉开房门的儿子,哭嚎道:“澄峰,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连妈也不要了吗?!”

蒲家寒酸昏暗的屋子里,气氛就像屋外的天空,一片凄风苦雨。唯有被松开了钳制的蒲松雨停下了哭声,她甚至从凳子上爬下来,将那碗馄饨拖到自个儿面前,无视屋里的哭诉声,自己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这碗锟饨实在很和蒲松雨的胃口,太香甜了,她觉得她能吃一大碗!

然而她太高估一个正常三岁娃娃的食量了,一碗馄饨她刚吃了小半就吃不下了,连半口汤都咽不下去,她不得不念念不舍地放下勺子。

勺子铛锒落碗,蒲松雨打了一个饱嗝,那边蒲家妈妈一边抱着儿子不让他走,一边又忍不住边哭边锤打在他身上,向他哭诉他对她这个母亲的狠心与不公。

蒲松雨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她左右看了看,见蒲彦军脸色阴沉地坐在轮椅上,就从自己的椅子上爬下来,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

蒲彦军已经从妻子那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不过蒲澄峰突然回来打乱了他的心思,把这个小娃娃给忘记了。

蒲松雨拉拉他的袖子,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眨眨眼问他:“厕所在哪里?”

蒲彦军看着小姑娘稚嫩的脸,也许是出于正常人类对幼小孩童的本能,完全没有了对儿子的严厉喝斥,声音自动降了几个度:“在后面。”

他说完想起厕所离正房有一段距离,不打伞一定会淋雨,泥泞的地面也会让小孩子摔倒,但他又没办法送她去,一向要强的蒲彦军忽然有点无措。

小孩子冷不得饿不得也憋不得,明明刚刚还只是一点点想尿尿,这会儿忽然就有点憋不住了,夹着两条小腿来回在地上跳来跳去,着急地追问:“后面哪里啊?”

她一急,蒲彦军也有点急了怕她憋坏了尿裤子,一时也顾不得面子,抬头对妻子说道:“婉婉,宝宝说她想上厕所。”

温婉容脸上还挂着眼泪,转过头来时表情茫然,看到蒲松雨憋得小脸都有点红了,甚是着急的样子,也顾不得埋怨儿子了,赶紧过来抱起她往后门跑。

后门打开,一阵潮气扑面而来,大风极快地将雨线往屋里吹来,温婉容想抱着小家伙在门口尿尿都会被浇个透心凉,但屋里并没有给小孩用的尿壶——当然就算有,公主殿下肯定也不愿意用。

蒲彦军啧了一声,推着轮椅去拿墙角立着的大伞,蒲澄峰比他更快了一步,他拿过大伞撑开,对温婉容说:“去厕所吧。”说着又瞥了蒲松雨一眼。

蒲松雨最终还是在人类简陋的茅厕里上了她的第一个厕所,没有在光天化日下尿尿,算是勉强保护了公主殿下的面子,顺带成功地搅乱了蒲家人的苦情气氛。

从厕所回来,温婉容要抱着她去洗手,又怕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离开,皱着眉对他说:“澄峰你先别走,妈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蒲澄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温婉容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怕说和了儿子,丈夫又坏事,侧头警告地看向丈夫。

蒲彦军心情也很烦躁,但是他也知道有事些不能拖,最终妥协地点了点头。

父子俩之间僵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温婉容抱着蒲松雨回来。

四人坐回家里唯一的方桌边,温婉容把蒲松雨放到椅子上,还将家里一个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老旧电视机打开让她看会电视,然后才将蒲松雨被送来时手里拿着的那张纸递给蒲澄峰自己看。

老旧的电视机里正在放一部民国谍战剧,剧情精彩节奏紧凑,老戏骨们演技精湛,打斗戏紧张刺激,蒲松雨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个方盒子吸引了过去。

从未来过人间,只从魔众们口中知道人间有许多新奇玩意的公主殿下对这个方盒子感兴趣极了,魔族追求最原始的享乐,追求更强大的力量,然而这个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地方,生产力是最不被看重的,反正没有了从其他魔手里抢就是了,创造和生产这两个词不属于魔族。

蒲松雨一开始是对这个方盒子感到新奇,而后是觉得方盒子里讲的故事挺有意思,居然还能派卧底潜伏?她怎么没想到呢!她也可以多培养几个,送去隔壁那个魔王头子的魔宫里监视他啊!

小公主在这边看电视看得摩拳擦掌,魔族大一统之心再次雄起,蒲家三口的气氛却变得低迷起来。

蒲澄峰看完那则打印出来的新闻,整个人都傻了。

新闻上公布的那个日期,蒲家人死也不会忘记!他拿着A4纸的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四年前,蒲澄峰中考结束,以他的成绩考上本市排得上名号的重点高中完全没有问题,再加上考完后辛苦一整年的初三学生终于解放了,班里一帮子十三四岁的学生都乐疯了,竟然全都互相瞒着大人们跑去K歌喝酒。

半大不小的少年人们缺乏管束,如同跑出牛圈的小牛犊,可不就是撒欢地野了,这一喝酒果然出了事。

蒲澄峰只记得第二天醒来,他们班一个女同学的父母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对他又撕又打又咒骂,完全把他给打懵了。

面对成年人愤怒的发泄,其他同学不敢过来拉架,蒲澄峰只能抱着头被他们打,直到自己的父母和警察们赶过来。

等警察拉开了那对父母后,蒲澄峰才知道,那个女同学昨晚喝得太多 ,被人……被人欺负了,而醒过来时,倒在她身边的就是自己,而他同样衣衫不整。

年龄也不过刚刚十三四岁的蒲澄峰无法证明那个侵犯了她的人是不是自己,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当时大家都喝了好多好多酒,少年少女们都倒在了包厢里,他那一夜怀里似乎确实是抱着某个人。【注】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打懵了蒲家三口,女同学的父母愤怒至极,一纸诉状将蒲澄峰告上了法庭。

蒲澄峰在上法庭前,果然接到了市里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他的人生正走向第一个最关键的点,然而这纸传票,很有可能将他即将开启的美好人生完全打碎。

因为连蒲澄峰自己都无法证明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其他同学也纷纷说没什么印象,包厢里又没有监控,律师也无法为他辩护什么。虽然最终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了原告父母的请求,但是蒲澄峰侵犯女同学的丑闻早已经传开,所有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的名声彻底毁了。

那一段时间蒲家的气氛十分低迷,十来岁心智尚未成熟的蒲澄峰整日浑浑噩噩,蒲父蒲彦军因为他瞒着家人跑出去喝酒一夜未归,还惹上了这么大|麻烦大发雷霆。蒲澄峰也因为心情极度爆躁,从来都是三好学生的他第一次和父亲顶撞了起来。

父子俩这一对仗,就如同点炸了一个火|药桶,蒲澄峰不敢真的对父亲动手,却在愤怒中用椅子砸烂了家里的电视机。而蒲彦军盛怒之下让他滚出家门,声称他没有这个儿子。

就在这个深夜,蒲澄峰负气跑出了家门。

然而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离开了家又能去哪儿呢?更何况是那种电闪雷鸣暴雨连连的夜晚。

温婉容很怕儿子出意外,情急之下也跟着跑出去找他。蒲彦军本来就只是怒火上头口不择言而已,看到妻子顶着大雨跑出去,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拦住了她,自己跑出去找儿子。

古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是不是蒲家气数已尽注定要家败,蒲彦军刚出家门没多久,就发生了严重的车祸,等他从医院醒来,就被医生宣告腰以下已经完全瘫痪了。

这一则警方通报打印出来的新闻,小女孩的出生证明上的出生日期,以及她母亲的名字,她们将她送来他家是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蒲松雨的电视剧正看得津津有味,方盒子上画面一转,忽然开始播放广告,她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蒲澄峰把A4纸放到桌上,眉心也紧紧拧起来,仔细去看似乎真的很像。他对母亲说道:“妈,我觉得这件事不对……”

他话刚说到一半,袖子被人扯了扯,他停下话头顺着袖子看过去,对上小女孩澄澈的双眼,她说道:“我刚看的那个怎么没有了?”

蒲澄峰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小女孩的外貌太过天真无邪,他到嘴边的话忽然有点说不出口了,甚至本能地有点想帮她完成她随口一说看起来并不重要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