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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宠爱

藤萝为枝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临死之前,回想起自己的短暂人生,也就只有高二那年,留下了诸多的美好回忆,扮着遗憾逐渐陷入黑暗的孟听,怎么也没有想到,重生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朝重回美好岁月,孟听还没有因为一个白眼狼妹妹,毁了自己的容貌和前途,也没有和那个狠心的男人产生交集,这一世她要把握好机会,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谱写出一段精彩的人生!

主角:孟听,江忍   更新:2022-07-16 03: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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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听,江忍的女频言情小说《偏偏宠爱》,由网络作家“藤萝为枝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临死之前,回想起自己的短暂人生,也就只有高二那年,留下了诸多的美好回忆,扮着遗憾逐渐陷入黑暗的孟听,怎么也没有想到,重生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朝重回美好岁月,孟听还没有因为一个白眼狼妹妹,毁了自己的容貌和前途,也没有和那个狠心的男人产生交集,这一世她要把握好机会,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谱写出一段精彩的人生!

《偏偏宠爱》精彩片段

 “姐,我求你了。底下那么多人,你总不希望我以后在学校过不下去吧?”

孟听意识清醒的时候,就被人推着往前走。

听清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心中一颤,下意识转身狠狠抓紧了女孩的手。

舒兰差点尖叫出来:“姐姐,疼啊,你放开我!”

孟听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眼前一片灰暗,像是世界被遮上了一层幕布。

孟听怔怔去摸自己的脸,她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眼睛涩疼。而眼前的舒兰看上去十六七岁,声线也要稚嫩些,舒兰看她一眼,警惕道:“你都答应我了,不会反悔吧?”

反悔?

孟听用疼痛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她们在一个很暗的地方,前台音乐声响起,传到后面成了很模糊的音律。孟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白皙纤弱的手在昏暗的光下美丽精致,完全没有烧伤以后的狰狞可怖,她不由出神。

舒兰见她不对劲,心里一惊,生怕她看出了什么,放低声音:“姐姐,这是很重要的考核,要是没有通过,爸爸知道了病发怎么办……”

孟听这才转头看她,她想问问舒兰:为什么松开了那条绳子,让自己死在了山体滑坡中。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而可怕的失重感以后,再睁眼,就回到了五年前。眼前的舒兰稚嫩,场景也很熟悉。孟听记得这件事,这一年她高二,被舒兰求着帮忙过艺术考核。

舒兰说,如果不过的话,以后在学校会被人瞧不起。舒兰的钢琴只学了两年,并且没有什么天分,充其量是个半吊子,孟听被她磨了很久,顾及到舒爸爸的身体,终于答应帮妹妹这一回。

兴许是第一次做坏事,她的人生从此走上了糟糕的轨迹。

被人挖掘出李代桃僵后,学校的同学看她眼神微妙。

而两个月后眼睛好了,孟听一跃成为七中的校花。她的眼睛不见天光三年,大家都只当她是盲人。然而这样的美丽却在这年毫无保留绽放出来,让学校很多男生甚至见了她走不动道。

孟听却为了救舒兰被烧伤毁容,然后舒爸爸遭遇不幸,自己被亲戚排挤,最后悲惨死在滑坡中。

而此刻,眼前的舒兰小声说:“姐姐,我保证,这是日常考核,不是排名计分的,不会对别的同学造成影响,你也不想我高中三年被人瞧不起吧。我们家本来就穷,因为你的眼睛……”她猛然打住,忐忑看孟听一眼。

孟听心中微颤,几乎一瞬间懂了她的意思——为了治疗你的眼睛,我们家如今才这么拮据。

但好笑的是,舒兰在这所学校,一年的学费也高昂得吓人。

而且重活一回,孟听知道舒兰在骗自己。

这哪里是什么艺术考核,分明是为了台下的江忍。这年江忍犯了错,被江家逐到利才职高来念书,一整个年级的女孩子都在为了讨好他做准备。

开学的才艺大赛,舒兰死要面子报了名,临阵才知道自己的才艺拿不出手,求孟听李代桃僵。

在H市,没有人不知道江家。

江家百年大族,这所临海城市,一大半房地产都是江家名下的。新开盘沿海地带的海景别墅也是江家的楼盘。没人知道江忍犯了什么错,但哪怕是杀人放火,这样的有钱人,一辈子也可能只遇得到这么一个。江忍作为江家唯一继承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好玩意儿,然而还是铆足了劲往他身边凑。

舒兰也不例外。

舒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老江总对亡妻的感情。江忍的母亲是名副其实的贵族淑女,才华横溢,冷傲如雪。纵然死了很多年,老江总都没有再娶。

于是舒兰打算用才艺讨好江忍。

孟听只觉得浑浑噩噩,重来一回,她既感激又茫然。不说别的,此刻面对眼前这个白眼狼妹妹,孟听就不知道该怎样对她。

而江忍呢?

她记起上辈子翻墙过来看她的少年,追公交车三公里只为让她回头看他一眼的江忍。

大家都知道江忍有暴躁症,克制不住脾气。可是孟听还知道,他的感情近乎病态偏执。她这辈子不要和他沾上半点关系,她的记忆里,他几年后杀了人。

这种人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

“有请高二(八)班,舒兰同学。”

主持人清脆的声音传过来,舒兰一咬牙,连忙把白色的礼花蕾丝帽给孟听套上。还伸手拿走了她的墨镜。

暗色光下,舒兰对上她那双明丽空灵的眼睛,有片刻失神。

谁会想到盲人墨镜之下,是一双比星空还漂亮的水瞳呢?舒兰觉得又恨又快意,快意的是,三年以来,大家都以为孟听是个残缺的盲人。

一个盲人,几乎没人把她和美人联系起来。美丽被敛住锋芒,无人窥其左右。

舒兰回了神,知道这个姐姐温柔脾气好,轻声道:“姐姐,我提前给我朋友说了打暖黄暗光,你待会儿眼睛疼就闭上。你记得琴键的吧?应该没事,拜托你了。”

想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舒爸爸。

孟听愣了愣,她思绪有些迟缓。直到被舒兰推上了舞台。灯光一瞬打在了她身上。

舒兰没有骗她,舞台的灯光为了顾及她不能见到强光的眼睛,成了昏暗的暖色。这一年孟听的眼睛才做了手术,戴了三年多墨镜,一直用盲杖走路。月前做完手术,原本还要两个月才能摘下来的。

台下从她出场后就鸦雀无声。

白色蕾丝花帽子盖住她大半张脸,隐隐能看见美丽的轮廓和小巧白皙的下巴。她穿着白色丝质长裙,腰间红色系带,及腰长发披散在腰间。脚上一双黑色小皮鞋。

她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月光女神。

孟听敛眸,她知道江忍就在礼堂最后面。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他都还不认识她。她现在代替的是舒兰。

不远处灯光下有一架钢琴,黑白琴键熠熠生辉,有种别样的雅致。

孟听看着它,心中有片刻温柔。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双手放在琴键上,久远的记忆温暖,琴声响起的一瞬让她身体微颤。她终于有了重活一回的真实感。

下面静成一片。

这里是职高,大多数人会辣舞吉他,然而很少有人选择弹钢琴。

半晌,下面轻声道:“八班的人啊,好漂亮。”虽然轮廓朦胧,但是莫名就觉得美,说不上来的好看。

“她弹的什么?”

有懂钢琴的人说:“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卧槽啥玩意儿名字这么长?”

“……也叫月光奏鸣曲。”

“她叫什么?”

“主持人有说,八班的舒兰。”

舒兰悄悄从帘幕后看,既高兴又愤恨。她知道孟听多厉害,从小就知道。如果不是眼睛受伤,孟听的美丽有所收敛,这几年早就闻名整个学校了。

然而高兴的是,这一场以后,出名的人会是她。

孟听再厉害又怎么样?荣誉全部是她的。

而且,舒兰往大厅后面望。

展厅最后面,银发的少年扔下了手中最后一对K,钢琴声响起的一瞬。他抬眸往台上看过来。

她心跳加快,江忍。

江忍这年头发是灿烂的银色,穿着黑衬衫和夹克外套,外套敞开,有几分不羁。他没有规矩地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更高的扶手,腿肆意曲起,脚踩在旁边男生的软座位上。

那同学被踩脏了座位却不敢吭声,只能僵硬坐着。

贺俊明看着台上,嘴巴张大,半晌回过神:“她是我们学校的啊?”他心里嘟囔,不像啊。

利才职高是有钱子弟的天堂,一群人成绩死烂,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真还没这种感觉的女生。

怎么说呢,纯然干净得不像话,把他们秒杀成小混混似的。

方谭也啧啧称奇,忍不住看了眼江忍。

江忍点了根烟,也没抽,夹在指尖。觉察到方谭的视线,他把烟叼唇间:“看老子做什么?你还真信那些传言?”

方谭怕他生气:“不信。”

他们清楚,江忍其实最讨厌这种女生了。

因为忍哥的母亲嫌弃他父亲一身铜臭粗鄙无知,看忍哥和他父亲永远只是像在看脏东西。

这种女人,永远都是心比天高。也不想想,没有钱哪里堆得出她的衣食无忧和高雅。

江忍离得远,看不清她长什么样。然而琴确实弹得好,他双指取下烟。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

孟听垂下长睫,她最敏感的,就是江忍的目光。这回她可不傻,手指按下去,她右移了一个键,刻意弹错了一个音。孟听少弹了好几个黑键,下面观众这才没了这股子惊艳感,叽叽喳喳开始吵闹起来,各玩各的。

舒兰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孟听怎么弹错了?

江忍嗤笑了声,这种也敢出来丢人?他移开了目光,让贺俊明重新洗牌。

孟听不想让舒爸爸难过失望,但是也不会再帮舒兰。上辈子就是因为今天太过瞩目,让舒兰成了学校的名人,报出李代桃僵的事,影响才会那么大。

她弹完鞠了个躬,撑着涩疼的双眼退了场。舒兰赶紧把她拉到更衣室:“你怎么弹错了……”

孟听摸索着戴上墨镜,光线这才让她好受些。她并不回答舒兰的话,舒兰更急别的事,也不在意:“我们快把衣服换回来。”

两姐妹换好衣服,舒兰忍住腰线紧绷的感觉,嘱咐孟听道:“你记得要从后门走。”

孟听猛然拉住她的手臂:“舒兰,你讨厌我吗?”

舒兰神色僵硬了一瞬,半晌笑道:“姐,你想什么呢,你那么好,我怎么会讨厌你。舒杨不喜欢你,可是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孟听放开了她的手,无力地闭了闭眼。撒谎。

重活一回她才懂,舒兰和舒杨这对龙凤胎兄妹,一个表面喜欢她,却恨不得她去死。一个表面冷淡,却愿意筹钱帮她治疗烧伤。人心隔肚皮,偏偏要付出太多代价才能懂。

只遗憾她前世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死去。

但这辈子不会了。

重回高二这一年,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孟听目送着舒兰提着裙摆匆忙往外走,她知道她要去找江忍。前世因为江忍漫不经心说了句不错,舒兰就兴奋到不行。这回呢?江忍还会对冒牌货舒兰感兴趣吗?

她拿起自己的盲人手杖,推开后门走出去,一瞬间十月金秋落入眼帘,眼前却是一片灰色。鸟鸣声清脆,有几分秋天的冷意,路两旁花儿盛开,有种雨后淡雅的香气。

太阳出来了,孟听闭上眼,慢慢向前走去。手术很成功,还有两个月,她就可以重新看看天空和阳光。这辈子什么都来得及。

“忍哥,看那里。”贺俊明一脸欲言又止。

休息室窗外看下去,天空碧蓝如洗。一个穿着七中校服的女生,拄着手杖往校门外走。

江忍手搭在窗台,目光顺着贺俊明的手指看过去,落在孟听纤弱的背影上。


 贺俊明惊疑道:“瞎子?还穿着七中校服。”

江忍嚼着口香糖,她跌跌撞撞找路,颇为狼狈可怜。似乎这个七中的少女对他们这所职高地形并不熟,慢慢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贺俊明过了一会儿就没在意了,想起一件事暧昧笑了笑:“刚刚弹琴那个女生你记得吧?她大大方方过来说想交个朋友。”

“你喜欢?那就玩玩啊。”

贺俊明耸了耸肩:“人家找你啊忍哥,你这么说像话么?”

江忍想起台上惊鸿一瞥:“成啊,让她过来。”

舒兰眼睛亮亮地走过来,看见江忍的一瞬间红了脸:“江忍同学。”

白色礼帽被她拿在手上。

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长得也还不错。江忍看了舒兰一眼,懒洋洋出声:“喜欢我?”

舒兰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脸一瞬间红了,心跳飞快,有些激动,她克制住自己的反应,保持住优雅的人设:“江忍,我只是觉得你很优秀。”

江忍笑出了声:“你倒是说说我他妈哪里优秀?”

舒兰还没来得及回答,江忍点了根烟:“抽烟打架优秀?还是说前两天把老师打进医院优秀?”

舒兰脸色白了白:“我相信有误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江忍翘着腿:“看过我检验单没,暴躁症是什么懂不懂?”

舒兰哪里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江忍脾气差,但是没想到他有病。她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坚定道:“我不在意!”

江忍弹了弹烟灰,语调讥讽:“缺钱缺到这地步了?但我介意啊,你太丑了。再怎么也得长隔壁七中沈羽晴那个样子吧。没看出我先前在耍你?滚。”

沈羽晴是隔壁七中校花,在念高二。

传言是江忍现在的女朋友,然而很多人不信。再说,即便是,这世上新人换旧人的时候还少吗?

舒兰被羞辱一通赶出来,偏偏还知道江忍乖戾惹不起,不敢吭声。

心中的火气忍不住埋怨在了孟听身上,要不是她弹错了琴……

然而转眼一想,舒兰想起那句比沈羽晴还漂亮的话,她愣了愣。

她知道谁比沈羽晴好看,是孟听。那种骨子里纯然震撼的美丽,已经因为眼睛受伤默默敛去了好几年光芒。

孟听从小就是大家关注的存在,舒兰至今都记得第一面见到十岁的孟听,那种让人难忘的惊艳精致感。漂亮无垢,生来就是让他人自卑的。

约莫是所有人都想触碰又向往的水晶礼物那种感觉。

她咬牙,一方面心想比起孟听,沈羽晴算什么?一方面又想,还好江忍不认识从前的孟听。

——

孟听从利才职高走出去,隔壁七中已经放学了。

两所高中毗邻,左边是国立七中,里面都是成绩好的优等生,右边的利才却是私立的一所职高,里面管理混乱不堪,但是有钱人很多。那里是纨绔子弟的天堂。

两所学校自打建立开始,七中的人瞧不起利才的不学无术成绩垃圾,利才的瞧不起七中的穷光蛋自命清高。

孟听忍不住抬眸往自己学校的电子荧幕上看过去。

那年荧幕总是用来播报各种宣传大事,红色的字体滚动出现在黑色的屏幕上——

B大著名教授张宏老师演讲会,欢迎同学们参加,地点……

她眼睛一疼,却一眨不眨不肯闭眼。

后面的字体滚动出来:今日时间——20xx年,十月十一日19:03,星期四。

不是在做梦,她真是回到了五年前。她短暂人生中转折的这一年。孟听几乎有痛哭一场的冲动,最终看着寂寂无人放学后的校园,她握紧书包带子往公交站走过去。

她回家的班车并不多,半个小时一班。孟听从自己包里翻出了学生交通卡,在站台前等待。

她等了十分钟,把每一个停留点都看了一遍。这是回家的路,上辈子无数次想回家,这辈子终于得偿所愿。

然而车还没来,远处却传来山地摩托赛车刺耳的声音,她紧握拐杖,睫毛轻颤。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摩托车疾驰,割裂风声。

贺俊明吹了个口哨,哟了一声:“忍哥,那个在学校看到的瞎子。”

江忍头盔下的眼睛扫了过来。

然后车头一拐弯,在孟听面前停了下来。孟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风吹起她的头发,孟听的头发别在耳后,额前空气刘海略微凌乱。

江忍停稳了车,把头盔取下来。

贺俊明和方谭紧跟着停了下来。

孟听记得这年的江忍。

这年他打了一个耳洞,上面别着黑色钻石。他银色短发张扬不羁,落在别人身上是杀马特,但是他长得好,江忍长相颇有英气,不是那种几年后受欢迎的奶油小生长相,而带着野性和硬朗。他是实打实的不良少年。

贺俊明忍不住嘴贱问她:“七中的高材生同学,你真是瞎子啊?”

孟听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停这里了,闻言顿了顿,轻轻点头。

江忍低头看她半晌,目光从她长发上略过:“七中的,来我们职高做什么?”

孟听心里一紧,不知道怎么在这里也会遇见他,干脆僵硬着不说话。

方谭挑眉:“还是个哑巴啊?”

孟听抿唇,安安静静的模样,又点了点头。

她两次点头,都没有回答江忍的话。他把头盔往车头上一挂,弯了弯唇:“高材生,上车我送你回家呗。不收钱,关爱残疾人。”

贺俊明差点喷笑,卧槽哈哈哈关爱残疾人!要不要扶着过马路啊。

方谭也憋住了笑意。

孟听缓缓摇头,也不和他计较。

她站得很直,因为是秋天,里面一件针织薄毛衣,外面是七中宽大的校服和校徽。虽然看不出她身材,然而露在外面的脖子纤细皮肤白皙。有种娇弱的感觉。

江忍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按着玩。

火苗在他眼前跳跃,他看着她,墨镜占了大半边脸。她紧紧握住盲人拐杖,有几分无措的羸弱,她在紧张。

“书包里有什么,拿出来。”江忍的目光落在她如玉的手背上,她很白,黑色的盲杖倒像是成了一块墨玉。

孟听不想惹他,只盼着他快走。于是听话地把书包拉开给他看。她其实也忘了书包里会有什么。

拉链拉开,里面一本物理书,一本英语书。

一个笔袋,还有眼镜盒、零钱包。

最后还有一盒小草莓。

这个季节很难买到草莓,这是舒爸爸费了很大的劲从实验室那边弄来的营养液温室草莓。就一小盒,他让孟听上学带去饿了吃。

然而那年的孟听舍不得吃,给了妹妹舒兰。

“草莓拿来。”

孟听手指颤了颤,一开始没有动。

算了,没关系,别惹他生气。她白皙的手把草莓盒子递了出去。

贺俊明他们都觉得纳罕,又羞辱又抢她东西,她始终没有愤怒生气,脾气好到不像话。有种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离得这么远做什么,拿过来啊,难不成要老子扶你。”

孟听抬起眼睛,不适应地眨了眨。看见他的方向,把盒子递过去。

江忍低眸看她。

十月微风清凉,白皙的脸一大半都被墨镜盖住看不真切。她靠过来,他觉得自己闻到了浅浅的花香。

她把盒子放在了他车头,然后退开远离。

下一秒公交车停靠。

孟听拉好书包,一言不发握住盲杖上了公交。她走得不疾不徐,仿佛从未遇见过他们,也没有向车上的人揭发他们“抢劫”的罪行。

方谭一行人看得瞠目结舌。贺俊明忍不住小声说:“忍哥欺负人家做什么。”

瞎子欺负起来有成就感吗?还是个小哑巴。

又哑又瞎,真可怜。

直到车子开远了。

江忍用大拇指弹开那个透明的草莓盒子,也不在乎洗没洗,拿了颗丢嘴里。

意外的甜。

贺俊明看得眼馋,也忍不住说:“忍哥分一个给我呗。”

江忍头都没回,连着盒子带草莓,一起投篮扔进了垃圾桶,一命即中。

“没熟。”他说。

“……”

“……”

算了,不吃就不吃。

江忍长腿一跨上了车,头盔也没戴。她能准确把草莓放在他车上,真瞎?还是装瞎?

——

孟听回了家,她从零钱包摸出钥匙,颤抖着手指开了门。她真的又能回家了。

客厅沙发上的少年听见声音回头,见到孟听,又冷淡地别过头去看球。

然而厨房里围着围裙的舒爸爸却赶紧擦手出来,笑意温和:“听听回来了呀,快洗手,准备吃晚饭了。小兰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不是说你今天去看她表演吗?”

再次见到已经去世的舒爸爸,孟听忍不住红了眼眶。

舒爸爸是孟听的继父,叫舒志桐,孟听和妈妈出车祸以后,妈妈去世,而自己的眼睛受伤。舒爸爸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却从来就没有想过抛弃孟听,反而对她视如己出。

舒兰和舒杨是舒爸爸亲生的异卵双生子兄妹。

孟听从前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很尴尬,所以努力懂事听话,照顾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弟弟妹妹。但是现在她无比感激上天能让她重来,有一次报答舒爸爸的机会。

她一定不会让他再出事,让他这辈子安享晚年。

她放下书包,想起舒兰的事,轻声道:“舒兰说她在外面吃,她晚上有庆功宴。”

然而孟听心中却清楚,刚刚遇见江忍,也就是说,舒兰依然失败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江忍都不太喜欢舒兰。也算是命运的巧妙之处。

晚上睡觉前她一摸书包,看见了自己滑稽的学生证照片。

舒爸爸为了照顾她的眼睛,孟听的卧室是很暗的光。这张照片还是高一入学的时候照的,那时候孟听眼睛反复感染,不能见一点强光,于是老师让她蒙着白布照一张,然后让人帮她P了一双眼睛。

念过书的都知道学校的摄影技术,非常可怕。

那年PS远没有几年后精湛,这双眼睛死气沉沉,颜色不搭,分外不和谐。把孟听自己都吓了一跳。

于是看久了,从高一到高二,同学们都以为,孟听即便眼睛好了,也就长学生证上这个模样。

孟听把它妥帖放进书包,并没有嫌弃。她只是有些想念老师和同学们了。


 第二天是周五。

孟听喝完牛奶,舒志桐照常检查了下她的眼睛。然后说:“爸爸以后只能周末回来给你们做饭,研究所很忙,听听和舒杨以后就在学校吃饭可以吗?”

舒杨嗯了一声。

孟听也点了点头。

舒志桐又说:“舒杨好好照顾听听知道吗?她是你姐姐,眼睛不方便,你们一个年级,不要让人欺负她。”

舒杨说:“她不需要我照顾。”

“这孩子……”

舒志桐有些尴尬,随后拉过孟听,有些抱歉地说:“听听,别和他计较。”

孟听笑着说:“不会,舒杨嘴硬心软。”

舒志铜有些不好意思:“舒爸爸麻烦你一件事。”

“小兰昨晚上没回来,她说在同学家睡。她长大了,很多事情我不好管。我怕她在学校……”他顿了顿,最后想到女儿叹了口气。“我怕她早恋走歪路,你这么乖又懂事,多教教她好吗?”

孟听还是介意舒兰上辈子放任自己死去。

如果不是因为舒兰解开那条绳子,她不会死。更何况,她冒着危险下去是为了找山体滑坡中失踪的继弟。她没有弄清舒兰解开绳子是为了什么,但是心中总归有根刺。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儿女们身负债务两鬓斑白的男人,孟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点了点头。

孟听和舒杨一前一后往学校走。

他们都念七中高二,孟听在一班,舒杨在二班。

两人都是班级第一名。

孟听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烧伤以后,是舒杨和舒爸爸坚持让她治疗。他们从来没有放弃她。

舒杨的背影越来越远,良久过马路之前,他回头看了眼孟听,脚步停下来,默默等她。

两人七点四十五一起到达学校,然后都安静地走进各自的教室。

孟听一进来,班上就很多人给她打招呼。

“早上好啊,孟听。”

“早上好。”

这一年孟听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

大家都知道她家境不幸,和母亲一起出车祸,母亲去世她失明。但是由于成绩非常优秀,被原来的初中保送上了七中。结果次次考试第一,除了手术缺考那次,可以说是励志典范了。

所以她拄着盲杖戴着墨镜上学,大家都没有嘲笑她。甚至一开始就对她非常友好。

她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腼腆羞涩,平时一般不和班上的人交流,读书很努力,成绩却怎么也上不去。

前桌的女生却一脸兴奋地回了头:“听听你来啦!”

孟听弯唇一笑,有些怀念,语调像三月的风一样温柔:“赵暖橙。”

赵暖橙给她理了理被晨风吹乱的头发,对着孟听忍不住放低了语调:“听听你记得申请奖学金,表已经发下来了。”她知道孟听家庭情况不太好,很心疼这个不容易的姑娘。

“好。”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唐晓丽老师的,她是语文老师,知性有气质。

孟听仔细听着这些熟悉的知识,慢慢写着笔记。

她握笔的手生疏,却分外认真。

同桌的男生洪辉忍不住看她写了什么,他求知若渴,成绩上不去也很着急,恰好身边的是第一名,他总是忍不住“偷偷取经”。

孟听觉察了他的目光,把书露出来。

她干净柔和的气质反而让洪智不好意思了。他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觉得孟听人好,她真的很温柔可爱。

一节课下来,孟听总算找到了些念高中的感觉。

这一年七中因为没什么钱,桌子和风扇老旧。椅子不牢固,一晃就嘎吱响。

教室里唯一崭新的东西是教室前的多媒体黑板。

好在秋天并不用风扇,然而这些设施让大家觉得落差很大。

毕竟隔壁职高早就安上了空调暖气。

人家舒舒服服享受,他们夏天热冬天冷,也是没谁了。

有钱人和穷光蛋差距就是这么大。

第一节课下课,学校里却出了事。

外面一阵哄闹声,孟听坐在凳子上。过了一会儿赵暖橙进来。一脸得知八卦的激动:“十四班的沈羽晴要去隔壁职高,她课都不上了,你猜猜为了什么?”

孟听心里一咯噔。

为了什么?能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江忍。

果然,赵暖橙说:“她竟然是为了职高一个男生。你看她平时高傲的样子,得了一个校花的名头,谁都瞧不上,现在竟然要和一个职高的女生抢男朋友,搞笑不?”

后桌的刘小怡也听见了,插话道:“那是因为那个男生大有来头。”

七中的消息闭塞,江忍九月份入读利才职高。在那边名声大噪,七中的好学生们却鲜少知道他。

赵暖橙翻了个白眼,她不免也有些好学生的优越感:“能有多厉害,上天了不成?”

刘小怡耸耸肩:“还真快上天了,骏阳集团你知道吧?全国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他家的。”

赵暖橙:“……卧槽。”

刘小怡走在消息时代的前沿,忍不住又道:“上周他在课堂上把他们班主任打进了医院,现在也还是好好地待在学校。这样的人,沈羽晴看得上也不奇怪。”

年少时,够嚣张也是种资本。

班上许多同学围过来:“他为什么打老师?”

“哇胆儿好肥,老师都敢打。”

“有钱了不起啊,这么嚣张,总有一天社会教做人。”

“这有什么,不努力就继承家产呗。”

一群人哄笑着说滚。

叽叽喳喳声中,孟听却突然站了起来。

赵暖橙连忙道:“听听你去哪里啊?”

孟听皱紧了眉,本来这事与她无关,可她知道。现在的校花沈羽晴要去找谁,她的妹妹舒兰。

她已经不想管舒兰,然而早上舒爸爸的嘱咐还在耳边。

舒爸爸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在实验室工作有时候不注意,辐射就会击垮他。他一辈子操心的就是儿女们,可以说他是为了孟听而死的。

孟听回过头,给赵暖橙说:“我身体不舒服,你可以帮我给老师请个假吗?”

赵暖橙连忙点头。

孟听走到了校门口,门卫不让她出去。她鲜少撒谎,然而想到接下来不遏制就会面临的一切,她指指自己的眼睛:“叔叔,我眼睛不舒服。”

门卫认识她,学校里出名的乖巧励志女孩,连忙给她放了行。

隔壁职高就好进多了,门禁形同虚设。孟听走到高二八班门口的时候,教室里起哄声一片。

沈羽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有小姐妹团。

舒兰也是个头铁的,孟听走进去还听到她说:“即便你是江忍女朋友又怎么样,谁不知道前天你过生日,他去都没去,后来扔了你一个钱包。”

沈羽晴自视甚高,然而战斗力也不弱:“他再不在乎我,我也是他正牌女朋友,你才多大就学会抢人男朋友,还有没有家教?”

旁边的人一阵叫好。

原配现场撕小三,为了风云人物江忍。简直是一出好戏。

孟听进来时,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身盲人装扮太吸人眼球了。她绕过人群,拉住还欲骂回去的舒兰往教室外走。舒兰怒了:“你来做什么?我自己有数,回去念你的书。”

别人审视的目光让舒兰羞耻,仿佛在说,你姐姐是瞎子啊。

孟听神色平静:“舒爸爸早上对我说,他很担心你。他养我们不容易。”

舒兰皱眉,还欲反驳。

“就算你赢了沈羽晴,其他人会怎么对你。江忍连沈羽晴都不在意,会在意你?”孟听说,“你让我帮忙弹琴的事,你朋友知道吧?你保证她不会说出去?”

舒兰这才一惊。

她昨晚没回家,很多人看见她去找江忍了。虚荣心作祟,第二天果然有传言说江忍喜欢她带她出去玩了通宵,她也没反驳,结果沈羽晴找了过来。

舒兰犹豫道:“她们不会说出去的吧?”然而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她回去以后偃旗息鼓,给沈羽晴说:“那是传言,我昨天在林梦家睡的,她可以作证。”

林梦点头。

“也是,你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沈羽晴讥讽了一句,这才罢休。

走的时候沈羽晴特地看了教室外的孟听一眼,这少女她知道。他们的年级第一。一班的孟听,眼睛不好。

孟听和舒兰认识?

舒兰总算没有像前世那样,为了虚荣心和沈羽晴硬刚。

舒兰脸色不好看:“你快回去吧姐,弹琴的事别被人发现了。”

孟听转身下楼:“我知道。”她和舒兰目的不同,但是同样不想让江忍知道弹琴的是自己。

十月的校园清凉。

利才的环境比七中岂止好一倍,教学楼和设施崭新。这边绿化好、学校大,比起来七中确实惨淡得要命。

她下了楼,穿过小路打算赶紧回去上课。

篮球擦过樟木飞过来。堪堪从她耳边过去。

那边的方谭一皱眉:“打到人了?”

江忍大爷似的不动,贺俊明跑过来看见孟听以后转头高呼:“忍哥,是昨天那个瞎子同学。”

江忍的目光看过来。

孟听愣了愣,就往校外走。

江忍接过方谭手中的球,投篮姿势一抛,球砸在了孟听前面,弹跳老远,她的脚步顿住。

江忍手插进兜里,他穿着五号球衣,人高腿长,走过来也就两分钟。

他一脚踩住那个球,笑容泛着冷:“同学,看得见啊你?”

不然停什么停。瞎子哪里知道危险。

他靠得很近,明明是秋天,他因为运动,银发上有薄薄的汗水。楼上为他吵得热火朝天,他却毫不在意。

孟听皱紧了眉,这年他身高187,比她高二十七公分,低头看她很有压迫感。

在他动手取她墨镜的时候,她慌忙用盲杖格开了他的手。

实木盲杖沉硬,碰撞骨头的声音让人胆寒。

在场几个人都愣住了。

江忍脸上没了笑意,他说:“老子没有不打女生的原则。”

贺俊明连忙拉住江忍:“忍哥,算了算了吧,她是个瞎子嘛。说不定是碰巧打到了呢。”

江忍有暴躁症,这是种难以克制的病情。

谁都不太敢惹他,贺俊明见他脸上没有笑意,也不敢再拉。

孟听也知道。

空气静了许久。

孟听有些害怕,低头小声道:“对不起,我眼睛不能见光。”声音轻软,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透着股清甜。

江忍有片刻失神。

等他回神,她已经慌张走远了。

这回步子踉跄,显然信了他会打人的话。

十月秋色里,她蓝白色相间的校服背影纤细婉约。

贺俊明呆呆道:“不是哑巴啊。”声音挺好听的,甜到骨子里了。不过分嗲,却意外甜。

江忍低头看自己手背,红了一大片。

那他妈盲杖打人是真的疼。

方谭半晌过来问道:“忍哥,你去碰她墨镜做什么?”

他没听到江忍说孟听不瞎的话,凭着自己的认知说:“她是瞎子哎,万一摘下来两个空洞没有眼球的洞直视着你怎么办?”他说着还比了个插双眼的动作,太他妈可怕了,简直辣眼睛。

江忍没说话。

他看着她走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盒他抢过来的小草莓。

既然不是哑巴,那她之前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说话,瞧不起他们职高的人吗?

他狠狠一抹自己手背,拽什么拽啊,像他母亲那样的女人,至少还有资本。

她呢?一个眼睛有问题的瞎子,自命清高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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