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
夜荒芜应声捏碎了手里的青瓷茶盏,他苍白俊美的脸上瞬间紧绷起来,眼底是一片寒冰。
那夜那个疯女人——竟是奚侯府的傻子?
不对!那晚那个女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傻子!
杜方看着自家主子的反应,不禁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奚侯府的嫡小姐是王爷的未婚妻,可这桩婚事却来得并不光彩,王爷他……也是不得已才跟那傻子订了婚。
所以他从来不敢轻易在王爷面前提那个名字,更不敢说出“未婚妻”三个字。
杜方忍不住回忆起那天在树林里自家王爷的狼狈样子,难道说,王爷执意要找到那玉簪的主人,是因为那晚和奚家小姐……杜方赶紧甩了甩头,不敢再往下想。
这时,夜荒芜的脸上已经敛了情绪,但黑眸中却仍是止不住的寒意。
他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阴沉道:“好久没有见到本王的未婚妻了,你去准备一下,随本王今日去登门拜访。”
话落,夜荒芜掩着唇咳了两声,缓缓起身,转身踱出了雅间……此时,奚侯府后院。
奚晴雪凭着记忆,朝原主住过的小院走着。
原主虽然痴傻,却被父亲和哥哥保护得很好,她不亲近外人,便住在了最清净的地方。
奚晴雪沿途走来,不见一个下人。
忽然,一道激动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大少爷?”
奚晴雪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青衣小厮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那是在原主小院做过事的下人,小牧。
小牧的表情瞬间由惊讶转为欢喜,他激动地三两步跑过来,“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奚晴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小牧忙看了眼奚晴雪身后,有些焦急地追问问道:“大小姐呢?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小牧是侯府里难得跟原主走得近的人,因为原主没有痴傻前,曾是她央求自己的父亲买了下曾经食不果腹的乞儿小牧。
面对为数不多对原主真心好的人,奚晴雪无意隐瞒,她正想开口告诉小牧原主已经死了,可她刚准备张口,就被府里小厮的一道高喝声给打断了。
“六王爷到!”
六王爷?
奚晴雪在脑海里快速搜寻着与这个身份有关的所有信息。
竟是原主的未婚夫诶!
而当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时,却意外地见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顿时,奚晴雪只感觉头皮发麻,惊得瞠大了眼睛。
竟是那晚的男人!
而他居然就是六王爷!
小牧已经跪下行礼了,“参见六王爷!”
奚晴雪也连忙收敛了震惊的神色,恭敬地对夜荒芜拱手行礼,“下官参见六王爷。”
传说,这位可是个不好惹的主,他的威名在这京城之中,无人不知。
而他表面上总是一副温文俊雅的模样,可那微笑背后却是一颗极其冷酷,及至于凶残的心。
此人手段残忍毒辣的呈度,令上至朝堂,下至民间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一句话——想知道什么是地狱,那就得罪六王爷,与他为敌!
而且奚晴雪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原主的身体竟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可见,原主因为那些传闻,极其怕他。
夜荒芜睨着眼前低着头的奚晴雪,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令人看不透的笑容,“奚大人,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可奚晴雪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几分危险,她没有抬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不卑不亢道:“托六王爷的福,下官无恙,不知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夜荒芜黑眸中生出一丝玩味。
还当真是变了。
不但性子变了,还学会奉承了。
听说奚家兄妹生得一般无二,那夜的女人,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满脸肮脏地强迫了他吗?
想到这,夜荒芜虽然笑着,可眸底却闪过凛凛寒光。
“奚大人客气了,本王无意惊扰任何人,今日本王前来,只是想看看我那素未蒙面的未婚妻。”
闻言,饶是奚晴雪做足了准备,还是忽然有些慌了。
她袖口里的手下意识攥紧。
自打圣上赐婚后,六王爷不是很嫌弃原主吗,怎么会特意来看她?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那晚的人是她了?
不可能的,林子里那么黑,她的脸又很脏,他一定认不出的……这样想着,她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心情问道:“不知王爷为何来找晴雪?”
夜荒芜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苍白的俊脸上,笑意不减半分。
他紧紧地盯着奚晴雪的头顶,似要将她看穿一样,缓缓地吐出一句——“本王来看望自己的未婚妻,需要理由吗?”
温和的语气明明未变,可就是这种不怒自威的语调,偏偏让生场的人都顿时一个激灵,莫名地打起抖来。奚晴雪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可她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不至于像旁人一样害怕打抖,但她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她强装镇定地说起谎话,“实不相瞒,晴雪她已经……已经去了。”
夜荒芜敛了几分笑意,眼睛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
“什么叫去了?”
小牧和杜方也都傻眼了。
奚晴雪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变得一脸伤感,她缓缓地抬眸看着夜荒芜,眼底仿佛有泪意在强忍。
甚至连声音,都开始有了些哽咽,“晴雪她已经去了,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到今日……已经整整有五个月了。”
五个月?
她居然——死了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