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京城最近的天气不好，雨势略大，乌云黑压压的覆盖在城市上空，狂风裹挟闷雷一直闹个不停，直到掀翻金融街一条高/峰路上的大树，才逐渐停息。
约莫九点左右，北柳区医院送进去两位车祸伤患，奇怪的是，恶劣天气下，车都撞变形了，那两个人一通检查下来，除了几处擦破皮的伤口，大碍一点都没有。
不过一直处于莫名的昏迷中。
北柳区的医院并不忙，因为隔壁挨着私人医疗中心和京城最好的外科医院，这里的夜倒显得有几分安静。
护士站的护士小姐姐们猜拳，赢的人去411单人病房查房。
411的病人是个身材非常好的男人，身上穿着高级定制的工作西装，哪怕淋过雨在上面，弄得领口皱起，也丝毫不印象他那虚弱的破碎感，帅的让人都不敢盯着多看，护士弯腰仔细端详了一下，感慨男人皮肤真好。
随行而来的另一个护士说：“哎，我去，这不是沈复么。”
“你居然认识?”
“追星的谁不认识，娱乐公司大总裁，哇好帅啊，平常看活动照片都太模糊了，本人真的好惊艳，不出道可惜了。”
两个人围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的人，还偷偷有拿手机想偷拍，刚调出摄像头对焦好，就在镜头后和一双沉冽的眸子对上视线。
护士沉默两秒，手机都吓掉了，结结巴巴的说：“沈…沈总，你醒啦，还…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总?
顾忧怜撑着床坐了起身，扶额问：“什么沈总。”
这声音清澈，干净，富有磁性，是个男声，还很熟悉。
她如遭雷劈。
等等，不对，这不是她的声音。
顾忧怜睁大眼睛：“我…”
车祸出事之前，她在去往私人医疗所的车里和人追尾，还正好被雷劈的树砸了。
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但是摸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坚硬的，喉结……她又掀开被子低头，看见一双，不可能属于她的长腿裹在西装裤里。
病房没拉窗帘，外面下着的雨滴拍打着窗户，在浓厚的夜色中，顾忧怜从窗户投落出的身影里，看到了，沈复坐在病床上。
她…变成了沈复！
怎么回事，那原来的顾忧怜去哪里了？
顾忧怜看着窗户瞳孔地震，她怔了一下，看向犯花痴的护士问道：“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顾忧怜的病人也是车祸来的。”
两个护士顿时眼神变得八卦起来，面面相觑后才回答她：“有的，在楼下322病房。”
她掀开被子就要去找人，护士叫都叫不住。
楼下是通用病房，几个大爷大晚上还在打扑克牌闲聊。
顾忧怜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她原本的身体，坐起身，苍白消瘦的手指抚在自己脖颈上，那上面缠绕有绷带，那张脸透着病态的白，淡色的唇透着一股颓然的艳色。
她正借着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了又照，周身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冷意和不爽。
“顾…顾忧怜。”对着自己的脸，顾忧怜有点不顺口，“你出来一下。”
对方抬头看到她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想明白了一切。
两个人重新回到顾忧怜醒过来的那个单人病房里，面面相觑。
那个“顾忧怜”开口，嗓音微哑的确定身份道：“我是沈复。”
“……”顾忧怜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是顾忧怜。”
话落两个人都是相看不爽的直嫌弃。
沈复按了一下胸口皱眉，“你身子怎么这么虚，顾家在京城势头不小，老爷子不是把你当宝贝疼么？连个人都养不好？”
“乱摸什么呢？”顾忧怜阴郁冷嘲道，“沈老板不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么，原来也会有手欠的时候。”
“你这小身板我还看不上。”沈复嗤之以鼻，“我公司旗下的艺人哪个不比你强?”
顾忧怜道：“平日宴席遇上陪你敷衍两句也就算了，你确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和我吵?”
沈复道：“现在的情况，难道你就不犯恶心?”
顾忧怜很坦然道：“不好意思，我比较能忍。”
沈复“啧”了声没在说话。
这下子两个人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他们魂穿了，还特么魂穿在死对头的身上。
其实相看两相厌的原因，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事情。
京圈就这么点大，他们两个高中就是校友。
高二那会儿，沈家破产，沈复一下子跌入尘埃里，贵族学院的人惯爱趋炎附势，顾忧怜当时也是顾家几个子女的眼中钉。
一下子没了背景，还是唯一和顾忧怜有过交集的沈复，成了合适的棋子可以利用。
那时候他们关系其实不错的，沈家刚出事时，顾忧怜曾努力在学校维护过他。
但这给了顾家人机会。
学生时期的舆/论最容易煽动，随便造谣他们两个早恋，又偷藏禁/果的戏码，再拿出点子虚乌有的“证据”，导致沈复在家里最风口浪尖的情况下，不得不转校，顾忧怜也随之病倒休学。
偏这件事，又是照成之后人生轨迹大变样的转折，就算明知道对方都是可怜人，也互相厌恶彼此。
一见到对方就想起年少时，被人肆意算计的屈辱和无力感，但身处这个圈子，两个人总有遇到的时候，互相没少拿话呛对方，就差把不待见写在了脸上。
病房安静，长久的沉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成年旧事的痛苦在折磨神经，两个人都实在不想和对方说话。
“怎么办？”顾忧怜最先妥协，试图提出解决方案道，“明天找个机会一起去拜佛?”
“我无神论者。”沈复不认同方案，但不得不接受道，“但你说的方法也只能先用着了。”
顾忧怜道：“如果拜佛不行呢？”
“道馆，教堂，全部都试一试。”沈复捏着眉心说，“总不可能认命的。”
顾忧怜盯着他苍白神色，忽然笑道：“认命挺好，我不亏。”
沈复眼神徒然冷了下去，寒气森森的说：“是吗？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安生。”
顾忧怜的模样，是那种冷艳的漂亮，因为常年病态，褪去少年稚嫩后就显得阴郁危险，像布满勾刺又带着水珠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却无法触碰。
他沈复年轻的时候，就差点被这种楚楚动人的脸骗过。